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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国行之——武冈寻根
(所有发表于本公众号的刘向红的文章均经作者授权)
先生与他的出生地武冈之间有着一根隐形的脐带,从他出生的那刻起就形成了,血脉相连,无法割断。尽管高中毕业后就离开了那片土地,直系亲人也早已不在武冈,出国前还是每年至少到那里去一次,出国以后每次回中国也必须去,他说那里是他的根。
他说我是没有根的人。的确,我很羡慕有根的人,因为我的出生地西湖农场机关大院在我出生后不久就解散了,之后随妈妈在各地农村小学之间辗转搬迁,家乡的概念在我脑子里非常模糊。在娘家我只认亲人,不认地方。与先生成家以后,几乎每次都跟着他回武冈,渐渐地,我也把武冈当成了自己的老家。
尽管这次回中国的主要任务是给大女儿在长沙办婚礼,去武冈仍然理所当然地在计划之中。大女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过武冈了,小女儿还是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女儿们的男朋友则是第一次来中国,先生非常希望他们能够去他的家乡看看。只因婚礼筹备时间紧,程序多,计划赶不上变化,去武冈的日子改了又改,只能是见缝插针,随机而行了。
4月24日,婚礼前三天,正好可以挤出时间来,先生决定这天上午先去前一天大女儿拍婚纱照的地方选照片,再去武冈,4月25日下午赶回长沙与婚庆公司策划人见面。
从落地长沙那天起,先生的弟弟就给我们租了一辆七人座的车,由表弟宏亮开车,随时跟着我们,去武冈自然也是它了。表弟对武冈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行程中不会有任何周折,这对赶时间的我们是再好不过了。
这天,选好照片加上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到达武冈已是午餐时间。武冈的所有住宿接待事宜早已安排妥当,每一个环节都是照着先生的要求做的,十分周全,我们只管无脑地听从安排就是了。
车子直接开向先生的远房堂叔润之自家开的餐馆,计划在那里吃中饭,见族人,那儿离祖山也最近。
车子刚开到餐厅门口,就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声音是从楼上传下来的,很耳熟,抬头一看是解放叔叔站在二楼窗口在喊我:向红,向红!还不停地招手。谟益叔叔站在他旁边,边朝我们笑边招手,先生的小学同窗启亮也在,原来他们早就来了,正等我们到来。我们一下车,楼上的人已经来到楼下,出门迎接。顿时感到浓浓的乡情扑面而来。
在武冈的亲戚当中,我对解放叔叔的印象是最深刻的,每次见面他都是向红向红地喊个不停,满面的笑容,热情而爽朗,真情而亲切,时隔多年竟然一点也没有生分。见到大女儿他竟然朝她喊道:思斯,思斯!这令大女儿好生惊喜。大女儿已经有二十来年没有回过武冈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她的名字。很显然大女儿对解放叔叔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解放叔叔名叫唐解放,他和谟益叔叔都是先生的远房堂叔,退休之前在武冈市公安局工作,和先生家交往甚密,我第一次去武冈就见到他了,此后几乎每次回武冈他都会来迎接我们。
马上开饭了。十几个人围着二楼的一张大转盘桌,除了我们一行七人,全是先生的亲戚和族人。桌上有一大盆炖土鸡,一大盆先生家乡的特色菜血酱鸭。大家还没开吃,解放叔叔就在第一时间把两个鸡腿挟到我碗里,再把两个鸭腿挟到先生碗里,这是先生老家餐桌上的最高礼遇了。我破天荒地把两个鸡腿都吃了,原汁原味的土鸡腿,很纯很香。随后一道又一道家乡菜被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大桌,每道都是地道的武冈菜,令奥玛(大女儿给男朋友起的中文名)、丝瓜(小女儿给男朋友起的中文名)惊叹不已。桌上有人还递给他们两根烟,奥玛礼貌地谢绝了,丝瓜不懂拒绝,为讨长辈欢心,煞有介事地抽了起来,样子十分夸张,惹得满堂大笑。
照片里从左至右依次为启亮、解放叔叔、谟益叔叔,右边站着倒酒的是润之叔叔
润之叔叔话很少,从不叫任何人的名字,只是默默地笑,默默地做事。我们每次回去上山祭拜先人需要的祭品都是他准备的,记得多年前上山时下雨,顺之叔叔连每个人的雨靴都备好了,尺码还正合适。今年清明时节谟益和润之两位叔叔还冒雨给先生的曾祖母坟头除杂草呢!他们都是一个年过七十,一个年过花甲的人了。
吃完饭,三个叔叔、先生的发小启亮 — 当地唐氏宗族的族长,陪着我们上山祭拜先人。通往山上的路可以通车,但有的路段并不好开,车技高超的表弟把车直接开了上去,省去了我们很多时间。
这条路原本是条小路,之前上山需要披荆斩棘地走好长一段山路,是先生在江西的叔叔前几年住在那里几个月,亲自设计和指挥修好的。叔叔是先生父亲唯一的亲弟弟,兄弟俩手足情深,因此,我们和叔叔也非常亲近。如今叔叔也回归山中了。山上有一个新塚,紧邻我亲爱的婆婆安息的地方,那是属于叔叔的。
我们最后一次见叔叔是2019年的清明节,他一路陪着我们从长沙到武冈。在武冈分别时他把一大包乡亲们送的,一种特殊树叶做成的茶放到我的手上,说是清肺去火的,然后挥手默默向我们道别,他要直接从武冈回江西自己的家。不曾想这竟然成了我们和叔叔的最后一面。
叔叔在最后的日子里变得很消瘦,记得最后一次与我们视频时他对我说:向红,你怎么也瘦了?先生问答说:她没瘦啊,是视频的角度使她看起来瘦了。我则巴不得叔叔说的话是真的。
2021年冬天,刚满80岁,平日身体极佳的叔叔,因胰腺癌突然离开了我们。
我们六人在族长和堂叔们的帮助和指导下,虔诚地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所有应该完成的程序。我在亲爱的婆婆安息的地方多呆了一会儿,和她悄悄说了些以前没来得及说的话。一天前小女儿在爷爷家奶奶的像前哭成了泪人儿,随后又一头倒在我的怀里哭。我曾担心她情绪失控,还好,她今天看起来比较平静。
离开先人们所在的那座山时,山里已经是青烟缭绕,纸香迷漫了。润之叔叔点燃的鞭炮也还在响,一卷一卷的大红鞭炮,好长好长,放起来震耳欲聋,我都有点怕怕的,奥玛和丝瓜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更有点不知所措。
生命没有回程,生者只能对往者的世界进行有限的猜测和幻想。或许生命的另一头很寂寞,但愿这热热闹闹的鞭炮声,能让先人们的灵魂激荡好一阵子。
才四月底,山里竟然有蚊子了,最招蚊子叮咬的先生,身上被花蚊子咬出一个个红肿的肉包,我带的驱蚊剂和止痒膏都派上了用场,拯救了他和女儿们。有他们吸引蚊子,我身上则毫发无损,先生说我的血不甜。我说不甜也罢,血不甜不招蚊子,或许我的血还有点咸呢。
下得山来,走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小村庄,这就是先生经常念叨的晏田乡岐岗村。上一小坡来到了一座废弃的房子后面,解放叔叔说那就是先生上小学的地方,如今早已废弃不用了。
先生上过的小学已经成了废墟
怀着好奇心,我带着两个女儿以及奥玛、丝瓜围着房子的后面转了半圈,想绕到房子前面去,没找到出路,也就作罢。房子后面的小树旁有一只黑头黑脚的小羊,两只羊角又粗又短,十分特别。它被主人用一根绿色的绳子拴在了树干上,好奇地用大眼睛瞪着我们,似乎并不怕人。周围并不见村民,只有这只羊,表明此地是有人居住的。
周围没见到村民
从废弃的小学后面下来,绕一个弯又是一座废弃的房子,那便是先生念念不忘的他和弟弟出生的房子了。2019年来时,堂屋还摆过几桌宴席,如今是完全不可以用了。
先生出生的屋子
先生出生的房子门口
先生出生的床
看到这幢几乎要倒塌的房子,这张完好的床,两个女儿和奥玛、丝瓜都感到格外的新奇。两女儿从表情上看还正常,奥玛也挺气定神闲的,丝瓜却是又好奇又怕的样子,开始不敢进到黑咕隆咚的房子里去,进去之后又十分认真地左顾右盼,我想他是怕房子倒塌吧。
看到这张木床,让我想起儿时爸爸老家的床,是那么的相似和亲切。爸爸老家的房子也是木的,与眼前的这栋相似度颇高,但早已经不存在了,地也用作了农田。爸爸妈妈后来自己建的房子也不在了,但那块地还在。弟弟上次回爸爸老家时拍过一个视频发到家庭群里。弟弟说,那里已经是树草丛生,认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不管怎样,下次回国要去看看,那是我儿时唯一一块还能找得着的地方。
不能不说先生是幸运的,超过半个多世纪了,出生的床还完好无损地保留着,也难怪他说武冈是他的根。这不光是记忆,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我想大多数像先生这样的普通人,都没有这份能记录和留存儿时记忆的实物了。
挨着老房子不远的前面,建了一座农舍,大概有几年新吧。门口有一只小黑狗,十分温顺可爱,两眼怯生生的,见到生人也不叫,比我家的狗狗小外孙孙玮宝乖多了,玮宝见了生人就会追着叫。
我们在武冈看到的大小狗狗都很很温顺,不对着人叫。先生说,农村的狗狗都十分温顺。这话我并不赞同,我小时候被农村的大凶狗追逐过,吓得魂飞魄散,刚到美国时还怕狗呢。
老房子前新农舍门口的小狗狗
我们家小外孙孙玮宝
老房子的对面则是另外一番景象:刚刚种上玉米的农田,鱼儿出没的池塘,肥硕鲜嫩的蔬菜,五颜六色的新农舍,十分清新自然。只有我注意到,在农田边有几棵银杏树,其中一棵树下,大梱大梱的干柴围着树干堆了一圈。我不禁十分羡慕,这大梱大梱的干柴,相比我小时候用小小的双手从树枝上掰下来的小捆干柴(详情请见前面发过的文章《捡干柴》),简直是超豪华版的,这就是我当年梦寐以求的干柴啊!
银杏树下的大捆大捆干柴
两女儿和奥玛、丝瓜他们,与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同样的景观,他们眼里看到的和心里想到的与我们大扺是不会相同的。他们昂首阔步走在乡间小路上的神情,舒缓而轻松;而我,就像一头负重前行的老牛,有太多的记忆和感悟在脑海里涌现翻腾。有时候,年龄也算是一种负荷吧。
大女儿在为奥玛“指点江山”
小女儿穿着那件年代久远的裙子,和丝瓜阔步走在田梗上
这时我才注意到,小女儿身上穿的裙子,是二十多年前我出国时带去的,是朋友送的礼物,时间比她的年龄还要长。她穿着这件年代久远的裙子来寻根,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我没有答案,也没有去问,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这喜欢盘根问底的性格,也有所收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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