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钢琴闹剧”背后：中国人在海外难以跨越的“三座大山”

◎海外掘金 | 马唐

犹太教《旧约全书》中讲了一个故事，

说有一群人想要建一座通往天堂的高塔，眼看着塔一天天越建越高，上帝终于慌了，于是想了一招，把这群人的语言打乱，让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不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结果就是，建塔计划失败，这群人从此各散东西......

这则“通天塔”（又叫“巴别塔”）的故事，本是用来解释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说着不同语言的不同民族，后来也被引申为人与人之间的不可沟通，不可交流，哲学意味一下子就上来了。

中文的俗语也有类似的说法，没那么文绉绉的，简单粗暴就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驴唇不对马嘴。

前些天，在英国伦敦的一个火车站，因为一架钢琴，引发了几个中国人和英国街头钢琴表演者之间的一场闹剧，再次证明——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果然不容易。

虽然两拨人同在一个国度，甚至还说着同一种语言，但表现出来的却像是来自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不同人类。

怪不得有人说，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比人与猪之间的还大。

事件发生后，很多人连完整视频都没有看过就急着站队。今天这里不去讲孰是孰非，仅从视频本身分析，这场“钢琴闹剧”到底有多么让人啼笑皆非。以及，

中国人到了海外之后，有“三座大山”是多么难以跨越。

你的中式英语，我听不懂

第一座大山，是语言。

虽然三个中国年轻人和英国钢琴家说的都是英语，但很显然，双方说的并不是同一种英语，一种叫做中式英语，一种叫做英国英语。

这里“中式英语”并不是指发音。视频中，举着国旗，戴着红围巾的那位中国小哥发音其实很标准，非常地道的英国腔。

可即便如此，双方对话过程中仍然误会不断，甚至有一些黑色幽默的感觉。

比如说，当三位中国年轻人要求表演者停止拍摄，他问：这里还有别人在拍，为什么你偏偏不让我拍呢？

中国小伙子回答：That’s jus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you and me. 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别人拍我不管，这只是你和我之间的事。

演奏者一听蒙了：What relationship？

在英语中，relationship这个词通常指“下半身”的那点关系。当年美国总统克林顿和白宫女实习生莱温斯基曝出性丑闻，克林顿说的就是“I did have a relationship with Miss Lewinsky that was not appropriate.（我确实和莱温斯基有不合适的关系。）”

你说演奏者能不急嘛，一个陌生的男人突然对自己说“这是我和你之间的（性）关系”，所以反问：我和你啥关系？搞基的关系？

这简直要把人笑哭！

还有一个例子，视频中有一位黑帽红衣的女士说了一句：Don't shoot him，这句话本来是对英国演奏者说的，意思是让演奏者不要拍摄中国小哥。

但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让钢琴演奏者事后吓出一身冷汗——

他的理解是，这句话是黑帽红衣女士对中国小哥说的，是让中国小哥不要对他开枪（shoot）。难道中国小哥身上有枪？

为此，钢琴演奏者还专门录了一段视频传上网，要求英国警方或者情报部门调查一下，中国小哥身上到底有没有枪。

这无厘头的程度，堪比周星驰的电影......

好笑归好笑，但因为语言表达/理解的差异，有时候真会搞出人命的！

90年代初有一位日本留学生，在美国误闯民宅，美国人举枪对他大喊：Freeze！结果留学生一听，什么freeze？结冰了？就继续往前走，美国人一看，我让你“站住不许动”你还不听，于是扣动了扳机......

日本留学生就这样被打死了，最后美国人被判无罪。

在“钢琴闹剧”视频中，类似因为语言闹出的误会还有好几处，一定程度上也激化了双方的冲突，非常遗憾。

在英国的地盘上，到底听谁的？

三个中国年轻人和英国钢琴演奏者之间为什么会爆发冲突？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对法律制度认知不同步的问题。

换句话说，英国表演者到底有没有侵犯那些年轻人的隐私/肖像权？

在视频开头，一位红围巾灰衣的女士问钢琴家说：你有把我们都拍进视频吗？

演奏者回答：我不知道。不可以拍吗？

红围巾灰衣女士说：不，你不允许拍我们！我们是中国一家电视台来拍节目的，是不能公开的。

表演者一脸疑惑：这是在公共场合！

翻看表演者之前的视频，基本都是他在公共场合弹奏公共钢琴，并且还经常有路人入镜，和他互动一起弹什么的。此次火车站引发冲突的那架钢琴，出镜率还非常高。

并且，类似这种公共场合弹钢琴的视频，吸引粉丝，在网上一搜一大把，各个国家都有。

估计英国钢琴表演者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你不允许拍我。

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比西方发达国家更讲究个人隐私的了。早在1890年，我们还是清朝光绪年间的时候，美国的法学家就首次提出了“隐私权”的概念。经过一百多年的演进，虽然也存在争议，但对隐私权形成了一些共识：

在商场、街道、车站、公园等任何不特定的第三人可以出入的场所，拍摄图片或者视频都算不上侵犯隐私。

举个例子，一个男人带小三去球场看比赛，电视台现场直播，结果妻子在家里电视上看到了男人出轨的画面，最后和男人离婚。你说这个男人可以去起诉电视台侵犯隐私权吗？

通常情况下，在公共场所人们是没有隐私权的。

再举个例子，狗仔在大街上拍摄明星，哪怕把照片或者视频拿去卖钱，那也算不上侵犯隐私，所以狗仔队在国外是合法的。只有把镜头对着家里、私人场所拍摄，那才涉嫌侵犯隐私。

当然还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说在公共场合女士的隐私部位不能偷拍，厕所不能拍照，还有一些场合有特殊规定，例如展览、晚会、颁奖礼等不允许拍照。

所以当英国钢琴表演者听到三个中国年轻人不允许他拍摄，还说要采取法律行动时，他的心里一定是懵圈的，我违反了哪条法律？

后来中国小哥还真把英国警察叫来了，不过警察说的是：“可你们是在公共场合...... 公共场合拍视频，我们无权过问。”

不得不说，这几位年轻人到了英国之后，权利意识得到了极大增强，整个过程中多次强调“我们是在保护自己的权利”“我们来英国庆祝新年，这是我们的权利”“我们也有权利弹这架钢琴”......

但是，他们并没有认识到，在英国的法律规定下，并没有人侵犯他们的权利。

甚至，就算在国内，按照中国的法律，表演者到底有没有侵犯他们的隐私/肖像权，也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我也是有身份的人！

对于身处海外的中国人来说，相比于语言和法律，如何跳出一些传统的中式思维和逻辑，可能是最最困难的。

比如说视频中，红围巾灰衣的女士对钢琴演奏者说：我们是中国一家电视台来拍节目的，不能被公开；脾气不大好的中国小哥也说：我们和其他人签了协议，这件事很敏感。

两个人不一定是故意的，但传递出的潜台词就是：我们背后是有组织的！

整个过程中，英国钢琴演奏者一直都表现出一幅迷惑不解的表情，他反复强调的就只有一点：我在公共场合拍摄，合理合法。如果你们要我停止拍摄或删除视频，请拿出法律依据来，和我扯什么电视台、保密协议是什么意思？

所以，三位年轻人的“吵架策略”，对英国人没有起到任何的震慑作用，反而让人觉得神神叨叨，莫名其妙。

后来双方吵着吵着，中国小哥突然问钢琴家：你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名字？黑帽红衣女士也连环炮地发问：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钢琴家更蒙了：怎么突然打听起我的身份来了？

中国人应该很容易理解两位年轻人为什么这么问。看过《三国》《水浒》的朋友知道，两军对垒，武将在打斗之前都会自报家门，可以起到一种震慑作用，比如一句“我乃常山赵子龙”就能把对方吓得心里发抖。

还有《西游记》，孙悟空除妖之前总是会喊上一句“何方妖孽，报上名来”，有背景后台的妖怪最后都被主人带走了，没背景后台的妖怪就会一棒打死。

所以，在中国人的传统思维中，无论吵架还是打架，弄清彼此的身份是非常重要的。

可人家老外不吃这一套，人家就认一个死理：我在公共场合拍摄，合理合法！你管我是谁？

最最搞笑的是，黑帽红衣女士竟然冒出一句：我也是英国人！不知道是想拿自己的英国身份套近乎还是想说：别以为我好欺负。

英国表演者来了一句：可你拿着中国国旗啊！

此外，中国人吵架，还很喜欢做一件事，那就是给对方“定性”，扣帽子，让自己立于有利的制高点。

比如中国小哥那惊天一吼：Don't touch her！我数了一下，中国小哥像复读机一样把这句话重复了二三十遍，小哥也因此得名“咆哮哥”。

在英语里，touch也是一个很严重的词，通常和性骚扰、猥亵紧密相关。如果一位女性报警说有男性touch她，那就够这位男性喝一壶的了。

之前西方大火的“某兔”运动，多少名人，哪怕之前再怎么光鲜亮丽，身居高位，都因为性骚扰的指控身败名裂......

所以当钢琴家一听到Don't touch her，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身边的人也上前劝他算了吧。

可惜的是，“一根筋”的表演者还是坚持一个观点：我在公共场合拍摄，合理合法！

小哥眼看这招不行，又换了一招，指责钢琴家“种族歧视”，在讲究政治正确的西方国家，这也是一个不得了的罪名。

这部分内容有点不和谐，不方便展开分析。反正结果就是，钢琴家继续“一根筋”：我在公共场合拍摄，合理合法！

身份不能撑腰，背景不能撑腰，只有法律可以撑腰，就算你乱扣帽子也不能把我吓到。中国小哥被英国钢琴家KO ......

入乡随俗

闹剧的结局就是，三位中国年轻人和警察一起走掉了，英国表演者继续弹钢琴，双方吵架的视频被播放了几百万次，搞得几乎人尽皆知。

本来想要保持低调，结果三位年轻人的身份还被扒了出来，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一场彻彻底底的闹剧，至今还没有完全平息的意思。

双方冲突过程中，英国表演者对中国小哥说了一句：When you're in Rome, do as the Romans do，字面意思是“如果你在罗马，就像罗马人那样做事”，用“信达雅”的方式翻译就是“入乡随俗”。

很可惜的是，小哥当时可能没有听懂，反问了一句：你是罗马人吗？

请记住，中国人到了海外，有三件事很困难，但也很重要：

学好语言，

遵守当地的法律，

还有就是，摒弃一些中式思维，入乡随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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