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二号人物”金德训的含金量有多少？

作者 / 林海东

众所周知，朝鲜官员的礼仪排名与实际地位并不完全相符。以金正恩之下的“二号人物”为例，公开排名的“二号”往往不是真正的“二号”；在金正恩执政早期的几年中，排在“二号人物”之下的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才是真正的“二号人物”，前有崔龙海，后有黄炳誓，而在黄炳誓之后，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的公开排名越来越靠后，后来的金正阁次帅、金秀吉大将以及现任的郑京择大将都已经与“二号”无缘了。

随着先军时代的结束、劳动党时代（即金正恩时代）的开启，朝鲜军方的位置越来越低，公开以及实际的“二号”位置逐渐让位于党政大老。至2021年1月的劳动党八大，“五常”结构基本稳定下来，在八大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崔龙海位居“五常”第二位，但外界普遍认为，当时排在最末一位的赵甬元才是真正的“二号人物”。八大新党章里的两个条款——常委可以代替“最高首位”主持政治局会议和设置“第一书记”职务，被外界视为赵甬元专属条款，而2021年2月八届二中全会上，赵甬元由“五常”末位跃升至第三，则增加了这种认识。

但事情在2022年6月的八届五中全会发生了改变。此前“五常”中排名在四的内阁总理金德训与崔龙海位置对调，成为公开的新“二号”。而在两年之后的今天，金德训的“二号”位置越来越稳固，似乎有将公开排名与实际地位合二为一的趋向，即成为朝鲜真正的“二号人物”。

金德训从朝鲜的老牌重点国企——大安重型机械联合企业起家，属于比较典型的技术精英官僚。在担任慈江道人民委员会委员长期间（2011-2014），金德训因在熙川水电站建设中成绩突出，得到金正恩和时任内阁总理朴奉珠的赏识，并于2014年担任朴奉珠内阁的副总理，分管机械工业这一朝鲜经济的重点基干工业领域。2016年5月，在劳动党七大上，金德训当选为七届中委。2019年4月，在七届四中全会上，金德训被补选为政治局候补委员，至此进入其职业生涯的快车道，可谓一步一个高台阶。

2019年12月，在七届五中全会上，金德训被补选为政治局委员、中央副委员长，担任经济部部长，正式进入核心高层；随后于2020年4月兼任最高人民会议预算委员会委员长（这一职务基本属于经济部部长的专属兼职）。

2020年8月，在七届政治局第十六次会议上，经由国务委员长令被任命为内阁总理；未经过通常的最高人民会议全体会议任命程序。记忆所及，此应为金正恩时代的唯一特例。

2021年1月，在劳动党八大暨八届一中全会上，当选八届中央委员、政治局委员、常委，在时任“五常”（金正恩、崔龙海、李炳哲、金德训、赵甬元）中排名第四。同年9月，被补选为国务委员会副委员长。

2022年6月，在八届五中全会上“五常”排名升至第二之后，金德训达到了其个人职业生涯的顶峰。而金正恩对他的信任（外化为穿元帅同款黑皮大衣等特殊待遇），则让他有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真正“二号”发展的趋势。个人认为，金德训名义及实际地位的提升，大致基于三个因素——其一，金正恩对“经济建设与国防建设并举”总路线的强调与坚持；其二，进一步强化内阁作为朝鲜“经济总司令部”的地位；其三，金正恩有意让金德训成为“朴奉珠第二”，长期掌管经济事务，以保持经济政策的连续性。

但事情在2023年8月发生了一次较大的波折，也就是受到外界广泛关注的“元帅痛斥金德训及其内阁”事件。当时元帅甩过来的那些大帽子（批评金德训及其内阁“不负责任、无纪律”，评价金德训内阁为“政治幼儿、弱智儿、尸位素餐的官僚”等，并点名批评金德训“不争气、散漫不堪、安逸松懈、消极、不配做内阁总理”等），换在一般人头上，轻则撤职降级、一撸到底，重则有司查办、危及身家性命，所以，当时绝大多数外界舆论认为，金德训难过此关。但在分析过诸多因素之后，我当时曾经认为，元帅很有可能是拿心腹亲信杀鸡儆猴，金德训将安然无恙、平安过关。

果然。金德训不仅平安无事，而且恩宠更盛，特殊礼遇加身。2023年底的八届九中全会上，金德训不仅获赠加长版奔驰S级专车，高于其他同僚所获赠的新奔驰轿车，而且在纪录片中给予特殊待遇，比如入场形式，比如专属时长增加等。在2023-2024新年跨年晚会上，金德训不仅受到到场时KCTV专播名字的特殊待遇——“拥护敬爱的金正恩同志和我们党的思想和领导、一年到头为带来史无前例新发展局面、献身引导政府负责任事业的内阁总理金德训同志”（纪录片李春姬口播词直译），而且还在新年钟声响起时，受到了金正恩的主动贺年；这两个待遇是其他所有大老都不曾得到的。

从去年底开始，“五常”形成了“金正恩首之、金德训次之、其余三常再下一等”的基本态势，显示金正恩对金德训的信任不仅丝毫未减，而且有所上升；同时显示，上述金德训被重用的三个因素依然存在。

八届十中全会结束次日，金正恩同党中央领导机构成员一起视察重要工厂企业。在这次集体视察中，金德训的地位再次被凸显，而且显得极为刻意。

如上图所示，金德训站C位听汇报，而双手插在裤兜里的元帅则居于边缘。

如上图所示，金德训（蓝箭头所指）在车间内背手查看设备并听取汇报，内阁副总理兼国家计划委员会委员长朴正根（灰衣）、分管机械工业的内阁副总理杨胜虎（白衣）陪同左右。同时，元帅（红箭头所指）则趴在车间外的窗户上，像个围观群众。

如上图所示，视察过程中，金德训等人在前，元帅等人在后，以黄线为界，大致形成两组人马，民用在前，军工在后。鉴于该机械厂属于军民两用、军工为主的厂子，这样的分组也大致显示了元帅与金德训的各自分工。

如上图所示，在当晚对医疗器具厂的视察中，也出现了金德训（红箭头所指）在前、元帅（黄箭头所指）在后的场面。如果不是有元帅单独试用、查看医疗器具的场面在前，这个画面不免让人感觉元帅是陪同，而金德训才是视察者。

当然，现场还有元帅与金德训单独交谈的场面。从元帅的姿态看，对金德训显出几分亲密感，比如身体的接触。

交谈的场面还出现在八届十中全会的会场中（上图）。你们开你们的大会，咱俩开咱俩的小会，这种场面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上图为八届十中全会第三天分组讨论的场景。金德训与全贤哲、杨胜虎、韩光相等四人主持经济组讨论。值得注意的是，朝媒发布了三张金德训主持会议的图片，是其余各组主持人图像（各一张）的三倍。这一来显示经济事务目前在朝鲜全盘工作中的占比，二来显示金德训的特殊地位。

综上，朝鲜“二号人物”金德训有名实相副的趋势，金正恩有把国家经济事务全盘交由金德训管理的趋向，怹本人可能要腾出更多精力用在政治、军事和外交上，而这也显示了金正恩对金德训的信任程度，有意将承前启后、开创新局的经济重任完全托付于他。这位“二号人物”的含金量应该很足，其人不可或缺，是金正恩信任和仰赖的经济大总管。可以预见的是，作为朝鲜“经济总司令部”，内阁的权力、权限将进一步扩大；改变国家经济、党经济、军经济三驾马车齐头并进、各自为政局面，极有可能将是金德训及其内阁未来的施政重点之一；并最终在金德训这一代的手里完成国家计划经济的一体化和正常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