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穷小子到斯坦福博士,这个40年前留学中国的美国人,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本文授权转载自:谷雨星球(ID:guyujihua2021),作者:玉莹
之前我们关于短视频的文章引发了热议,有读者留言说「短视频用算法给每个人创造了信息茧房」。
其实,互联网之外,我们何尝不是在用富足的生活,将孩子圈在狭窄的茧房中呢?
■孩子们的生活半径圈定在学校、机构之间,时间被精密安排得满满的,长达18年的人生都用来追求越来越单一的成功目标,看似有了许多选择,其实毫无选择
那么,如何带孩子跳出来,拥有更广阔的视角?
Brian Linden(林登)的故事,或许能给我们提供解药——一个花了40年想成为中国人,并将自己的人生之路越走越宽的美国人。
出身于芝加哥地毯工人,80年代第一批来中国留学、背包走过100多个地方,再到在斯坦福拿到博士学位…
完成命运三级跳的林登,身上有太多标签,但如今最重要的是——一个带着所有积蓄举家定居云南,修复中国古建筑做成知名民宿,将这里变成了联结中美文化窗口的「民间外交大使」。
就在昨天,我们与林登来了一场面对面的深度采访。
■孩子们向林登提问:「对于内卷下没有时代红利的我们来说,有什么建议?」,他回答:时代红利有可能是先被勇敢的人知道的。
林登带着美国大学毕业后回中国的儿子Bryce,与孩子们一起席地而坐,他说:
「Travel一词是travail(辛苦)的异体,这两个词都与法语travailler(劳作)类似,是去理解一种不同的故事,去理解文化,把自己能做的社会责任感带到自己的生活。
而不是去打卡网红点,在咖啡馆里呆着,这些事在各种地方都能做,而有些事就只能在这里做,就像你们(注:谷雨星球)带大家跨越千里来到这里一样」。
一个接连突破人生上限,如今还在积极做着文化传承的人,或许恰好印证了一句话: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有孩子感慨地说,起初觉得如果80年代我有机会,我也可以做到,但听完林登分享后意识到自己不行,因为在当年此刻的自己,不会像林登这么有超脱时代的勇气。
那么勇气从哪里来?读完林登的故事,或许你就会得到答案。
■林登给所有孩子的赠书上写了寄语:勇气。
一名地毯清洁工
在第一次听说「中国」之前,林登一边做地毯清洁工,一边读夜校。他生长在芝加哥一个经济拮据的家庭,父亲是文盲,母亲没有完成高中学业。
父辈早年生活经历中充斥着酗酒、失业、赌博、械斗等负面的家庭氛围,不过,林登幸运地避免了这些困扰。
父母喜欢收集旧货古董和艺术品,「外出寻宝」、「旧货淘宝」让家庭生活变得温馨,旧书、旧电影、旧商品则成为父母让林登接受更广博教育的朴素方式。
家庭经济状况,让他很早就必须自食其力。
高中时期在杂货店每周工作30小时做勤杂工,大学半工半读才能读完社区大学和夜校,这些现实让他在回答教授提问「是不是想一辈子都清洁地毯」时,虽然答复了「应该不是」,但除此之外似乎别无选择。
■林登1980年代第一次访问中国时与一些中国孩子住在一起。
第一批来中国留学的美国人
80年代的中国刚刚开启对外开放的步伐,就在林登第一次来到中国的84年,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还不到300美元,属于当时最贫穷的国家之列。
8月林登到北京语言学院(后来的北京语言大学)报道,经由老师的帮助,他为自己取了「林登」这个中国名字,寓意「在林海中攀登」。
作为当时学校仅有的20位西方留学生之一,林登的学习绝不仅限于课堂和学校,通过涉足中国社会和游历广袤的中国,他褪去了国别上的差异,在文化上成为一个中国人。
他被北京电影制片厂选中拍电影,结交练太极拳的年长助理导演,后来又为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报道与中国相关的故事。
让人惊讶的是,在外国人旅行处处受限的80年代,林登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从新疆、西藏、内蒙,到敦煌、贵州、成都、昆明,甚至古都安阳等等。
他试图穿越整个中国,追求中国历史文化的脚印。
■这本书汇编了林登从 1980 年代中期到 2020 年的日记,是一本回忆录,记录了他在云南农村地区的生活。
后来他在书中「调侃」自己的这段经历,在80年代,他曾因没有旅游准许证「擅闯」旅游景点而被「逮捕」18次。
但是这些在中国的旅行记忆,对他来说是荣誉徽章。
通过行走,去那些偏远的、从来没有外国人去的地方,林登了解到了最真实的中国社会和中国人群像。
河西走廊、丝绸之路、戈壁沙漠、长城等等,每到一处,他遇见的人,所经历的故事,成为人生最生动的课堂。
从北京出发穿越丝绸之路到达吐鲁番将近70个小时的火车车程,最初的36个小时,林登只能勉强坐在地上,可即使这样他也从没想过退缩。
他曾在零下20度的喀什小旅店内,为了看书同时取暖,而不得已撕掉前面的书页烧掉。
在后来走过100多个国家以后,林登更加相信旅行带给人生的积极影响:
「我曾在火车上度过了250多个夜晚,其中约有200个是在中国(通常是硬座或硬卧)。
大部分的旅行我都记得——和我交谈过的人,路过的风景,入睡前读过的书。
这样的夜晚大多并不舒适,但不同于那些同质化的飞行体验,它们仍然流淌在我的记忆中。」
1987年,林登获得了新的奖学金,进入南京大学-约翰霍普金斯中美文化研究中心,成为研究生。
这是中美两国之间第一个研究生级别的教育国际合作项目,学校氛围自由开放,不仅有专业的教授上课,最后他的作业和硕士论文都是手写汉语完成的。
■南京大学官网上关于林登的故事
在南京大学,林登遇到了美国交换生瑾妮,他们相知相恋,一同游历中国,去内蒙古寻找成吉思汗墓,去延安重游红色中国起源地。
更重要的是,林登继续申请了博士项目,并且陆续收到了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荷兰莱顿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其中一个小插曲是,申请之前他听说了斯坦福大学,并且以为这是一所很普通的学校,等到申请完才发现这是一所美国顶尖的精英大学。
当他认为毫无胜算时,斯坦福大学给他寄来了录取通知书,以及高达两万美元的奖学金。
1984年离开美国到中国留学前,林登是社区大学、夜校的本科毕业生,等到1988年离开中国回到美国时,他成为美国一流大学的博士生。
这期间的成长和人生经历,不可谓不惊叹。
■林登与妻子瑾妮
在斯坦福的格格不入
进入斯坦福大学,意味着攀登到教育的金字塔尖,可是林登却对自己所接受的教育经历产生了深刻的思考和反思。
自由和独立,希望和梦想,是美国教育中一直秉持的价值理念。
但是当和林登相似的家庭背景成长起来的孩子们,步入社会就会慢慢发现,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激情和梦想。
正如林登「挣扎的美国梦」一般,窘迫的经济现实会让他们一再检视「更美好的未来」是什么、在哪里。
在初入斯坦福大学,和那里一路通过精英教育进入大学的同伴相比,林登的不安和挣扎从未停止过。
林登坦言,斯坦福大学就像一个美国精英阶层的乡村俱乐部,那些拥有更广泛学术背景、更可靠经济支持的精英同学,他们因为肤色、阶级、性别、政见、国籍而产生的偏见,无法让林登产生认同。
正如他不明白自己一直安身立命的自食其力,在精英同学看来却是一种嘲讽。
不仅学生如此,当林登告诉斯坦福大学的博士导师,自己毕业之后想去社区大学教书时,导师表现出来的是非常失望。
一所精英大学的精英教授,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平凡的愿望。
而林登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中,父母灌输给他关于道德、尊严的课程,远比从未上过的微积分、物理学和莎士比亚戏剧科更有价值。
此外,在中国的三年,林登不知不觉内化并践行了儒家思想,对于他来说,孔子的思想务实而自由,不仅指导个人如何在社会中发挥自己的作用,还使社会和谐运行。
反思精英教育的林登,也是对自己身份认同和价值观念的一次体认,他认为自己选择内化了认为更和谐、更具社会可持续性的儒家价值观念。
因为当他放弃过去的实践时不会不安,当他拥抱自己所选择的「无人之径」时会获得一种解放感——
他接受了瑞典企业家的工作邀请,离开了斯坦福大学。
■2006年,林登与妻子和孩子桂林
「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
时间辗转来到2004年,经历了20年高速发展的中国逐渐在世界舞台崭露头角。
其间林登在东欧做过国际教育项目,后来又回到美国开办了林登画廊,「子承父业」做一些瓷器艺术品、古董生意,想借此建立一个国际交流中心,让更多人了解中国。
然而在林登对西方视角的分析中,他认为西方媒体只看到了1%的中国,剩下的 99%都是他们不知道的。
正是基于此,才会有对于中国的种种误读,他所从事的事业还没有真正实现教育目标——为这个经常被西方误解的国家提供新的诠释。
「回到中国」成为林登内心的召唤,他毅然决然卖掉了美国的房产,带着妻子瑾妮和两个年幼的儿子,决定从此扎根中国。
他们选择了云南大理,创建了喜林苑。
■喜林苑
这是一个很难去定义的创造,容括了古建筑修复、旅游接待、文化交流、国际教育交流、地方民族文化等诸多内涵的产物,是建立在对中国文化认同之上的理想主义的落地。
通过林登家庭的力量,让中美之间的民间文化交流传播得更远。
在这里,林登一家真的「回家」了。
英语中有句俗语叫做「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这就是对他两个儿子所受教育最真实的写照。
■在「村子」养孩子的林登家庭
妻子瑾妮为两个孩子制定了严格的Home School(在家上学)教程,从选择教材、找一位合适的老师,再到制定详细的课程时间、作息表等,亲力亲为。
而作为父亲的林登,一方面坦言自己追求理想而举家搬迁,有一点「自私」。
但在自己追寻梦想的过程中,孩子们的课外活动积极融入了本地社区,村民都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一分子,他们也在这个过程中形成自己的身份认同。
「我们会一起爬苍山,了解当地的地理特征;也会和当地白族的村民聊天,学习他们的语言、文化、风俗,参与社区的各种活动;有时候也到附近的清真寺去学习阿拉伯语。
甚至在和当地政府的一些沟通会议中,我都会带着两个儿子,让他们旁听,这是了解真实中国最好的方式。」
■孩子们在与林登的访谈之后整理的调研报告
除此之外,林登「复制」了自己的旅行学习方式给两个儿子。
从2004年到2007年,他们一家走过了中国许多地方,住过100多家酒店,孩子们带着重达25公斤的教科书,在酒店学习、阅读,同时体验、认识充满活力的中国社会生活。
就是通过这样的教育方式,林登的两个儿子:林峰和林源,入读了威斯康辛大学。
去年研究生毕业的小儿子林源经过选择,又回到了云南加入了喜林苑,至此完成了「反向留学」一代到「反向创业」二代的传承。
对比不同教育方式,无论是在家还是去学校,无论在中国的学校还是在美国的学校,林登都认为有各自的利弊。
但是最为一个父亲,他坚信陪在孩子身边,参与孩子成长的每一个环节是最重要的。
同时,在这个过程中,父亲作为一个role model将向孩子展现,自己是如何追求梦想的,这就是对孩子最好的教育。
■孩子们与林登的合照。他说:企业的成功最重要的是团结,而团结来自人与人的链接。听完分享的每个孩子也对他人和自我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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